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笔情墨趣漫谈 山建宁/撰文
时间：2007-12-2 17:21:41 点击次数:3521 |
“笔情墨趣”是中国文人谈论书画的老生常谈，“情趣”二字贯穿于书画创作的全过程中。苏东坡有一名言：“绘画论形似，见与儿童邻”，这似乎成了文人画创作的不二法则。齐白石老先生根据自己的绘画实践，又用平民化的语言作出了“妙在似与不似之间”的注释。人们不尽要问：画家究竟在做什么？画什么不像什么，以至于黄宾虹老先生用一支秃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厾来点去，据说假如旁边无人叫停，老先生便会一直的点染下去。奇怪，老先生怎么不知道画的好坏、完成与否呀？是不是因为晚年眼神不好的缘故？答曰：非也！老先生是完全沉浸在操纵笔墨的情趣之中去了。他没有过多地去考虑作品完成与否，他甚至完全没有去考虑作品完成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，他追求的是绘画过程中的快感体验，也就是前面谈到的笔墨情趣。“情在画之先，趣在画之中”，用一句时髦的话说：“先要有创作的激情”。（其实也没有那么激动人心，只不过是画家或看到美妙的事物，或想抒发一下感慨，并诉之于笔墨而已。）画家在创作的过程中体会到操纵笔墨的乐趣。用一句俗话说：就是“好玩儿”。游戏是人的天性，“好玩儿”的是“过程”，假如这件事情不好玩，做起来便味同嚼腊。
文艺界流行一句话叫“干我们这行很苦”。因此也有画画的说：“画画很苦”。这令我奇怪，难道真有自讨苦吃的人？你天生的爱吃苦？总得有什么原因吧？我不想去深究诸君为什么这样说。我只知道人在没有受到外力的强迫之下，只会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情，换句话说，就是做自己觉得舒服的事情。要不然，怎么石涛、八大在国破家亡之后不好好的当和尚，却画开了画呢？好啦，言归正传，还是谈黄老。近几年，笔者潜心于宾老的笔墨，切实地体会到了游戏于笔墨之中的乐趣，也许有人说：别故弄玄虚了，乱糟糟的漆黑一片，有什么意思？好！恰一个“乱”字有奥妙。宾虹先生的笔墨趣味就在这“乱”字当中，清代王昱在《东庄论画》中写道：“有一种画，初入眼时粗服乱头，不守绳墨，细视之，则气韵生动，寻味无穷，是为非法之法。” 在我看来，黄宾虹先生事先并没有精心设计应该怎么画，最后画成什么样子也是未知的。有了一个想法，搭个架子便信手点去，一切充满了偶然。黄老先生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，在画自己心中的山水，他心中已经没有了山水的具体形象，他已经将物象分解成了“笔墨”。那点和线的关系，笔与笔之间的对话，笔与墨、墨与色，浓浓、淡淡、干干、湿湿，互相生发、相互呼应，变化万千、出人意料。哈！妙就妙在“出人意料”。少画一笔是这样，多画一笔就变成那样，看似杂乱无章，却又是那么协调，就像一部水墨交响曲。游戏其中，其乐无穷。
有人说：黄宾虹先生的作品在具象和抽象之间，游离在艺术的边缘。这是用西方的艺术观点解释东方的艺术。有那么点儿意思，却并不准确。西方绘画是理性的，由科学的、具象的真实，发展到抽象的如毕加索的几何形体，它仍然是科学的、理性的，他要再现这个世界，要科学的反映这个世界。
中国文人画的水墨是无声的诗，从它诞生那天起就没肩负什么责任，他不是歌颂什么、批判什么的工具，它只是艺术家表达自己情感的一种方式，在中国文人画里，山水、树木、人物、鸟兽等等，都不是生活中的真实，他们只是画家心中的真实，是画家的思想。根本不受自然真实的束缚，既可以是“两岸猿声啼不住，轻舟已过万重山”的飘逸，也可以是“白发三千丈”的愁思，“数片白帆，一只水鸟”便可以是“落霞与孤鹜齐飞，秋水共长天一色”。然而，点线纵横、泼墨淋漓，黑团团、墨团团，黑墨团中天地宽，是不是更能让你产生众多的联想？宾老说：“山水画乃写自然之性，亦写吾人之心”。自然之性怎么写？吾人之心又怎么写？这和山水画又有什么关系？“画者文之极也，故古今之人，颇多着意。……其为人也多文，虽有不晓画者寡矣；其为人也无文，虽有晓画者寡矣。”（[宋]邓椿《画继》）“由是言之，非惟诗文时相表里，而书之于画，六法八法，有同源焉。”中国绘画的发展正是沿着中国文化的发展而发展，它是中国文化学的一个分支，而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学科。中国山水画，可以说是以文人士大夫为代表的中国哲学的认识论、艺术的人生观和美学思想付诸实践的产物。因为，绘画不仅仅是一种艺术创造，更是一种精神生活的需求，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，一种人格内核外化的结果。
黄宾虹的画，“初观平平，似无物可寻，有的树不像树，山不似山，纵横散乱，混沌黝黑；有的黑压压一片，直逼得人透不过气来；有的简淡艰涩，寥寥数笔，似不成画。然而，当你虚心静气，凝神静虑，专精以注之，你便会发现，其画之风骨嶙峋、森森然、巍巍然，有如高僧隐士、木讷之士，于嶙峋中见壮美，简淡中辨隽永。那笔法墨法，绝去甜俗，力透纸背；那气韵意境，蕴含深秀；那个性风格，大拙奇峭，浑厚华滋；画面层峦迭嶂，气象万千，生气盎然。”夸了半天，还得您自己去品。正是：“江山本如画，内美静中参。人巧夺天工，剪裁青出蓝。”
2004年5月于潞河倚山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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